在能成为光源前,我低下头,沐浴光。


记住这一刻

无题

闵玧其从便利店慢悠悠晃出来时门旁站着一个小孩儿,面庞有些黝黑,眼睛很大很漂亮,以至于太过亮了。他看着闵玧其,双手揪着衣服下摆,睫毛很长,像潺潺河流,好像哭了,又好像没哭。只是亮亮的,里面像什么都没有。

“金姓那小子已经快半个月没上学了。”对面的老师冒出一句牢骚。
闵玧其靠着办公室常年未换掉了皮的坐椅,钢笔帽一点点磕着卷面。他不知道为何对名册上“金泰亨”这个名字和那天小孩的面孔对上了号。
他也不知道自己从来不管闲事为什么把他带了回家。那小孩时常坐在闵玧其书房的窗口,窗外就是教堂的摆钟,钢铁塑成的钟针来回混重的摆动,他单薄的身子刻在窗外闷青色的云层里,像接受着一下下的猛击。

“金泰亨?”闵玧其打开了客厅的灯。
果不其然小孩像被惊动般突然颤动了一下,他转身去看闵玧其。眼睛在黑暗的书房里闪光,有点幽冷。
“为什么不上学?”闵玧其把金泰亨那份速食推到他面前。他知道金泰亨是孤儿。小孩的微长刘海扎着睫毛,像两处纵横交错的稻草。闵玧其发现他的睫毛很长很密,在眼下形成一片很大的阴影,像块疤。

金泰亨听到后很明显变得拘谨,就连掩饰这份拘谨和不自然的模样都泄露无疑。他没有打开快餐盒子,汤汁顺着缝隙缓缓淌了出来。
他甚至有些焦躁,额头好像顺下了冷汗,脸苍白。

“我……”金泰亨舔了舔干燥的下唇。闵玧其手肘撑在桌面,没有打断,目光尽量保持清淡。
“我……把泰仁……弄丢了。”金泰亨很费力说出这句话。甚至已然握起了拳头,在说出后泄了气般瞬间懈开,手掌的汗被灯光放大。

闵玧其皱起眉,他看着金泰亨,这个只有十四岁的男孩,他此刻眼睛里有的除却无尽的慌张和绝望,还有最后一丝即将熄灭的渴望。
那双手被汗浸透,软趴趴地瘫在桌面。

离得知金泰仁在岩底因报警及时无伤获救后已经过了三个月。
金泰亨同之前没有大变化,只是不再露出那样的神情。同样没有因为弟弟获救而兴高采烈。
闵玧其看着把鞋带穿得规整而缓慢的金泰亨,他忽然冒出一个想法——
需要营救的根本不是金泰仁。

而是金泰亨。

闵玧其被这样的想法惊到打了冷颤,转头看金泰亨,他扶着公车的把手。感受到视线的金泰亨回了一个笑,这个笑甚至没有惊动肌肉,刻板的停留在嘴角,像被无情拦截。眼睫毛在晨光下落下很大一片阴影。


一切好像回归正轨,除了办公室老师看到闵玧其接送金泰亨的诧异,除了闵玧其每晚都会在甜品店停留。
除了,在书桌上发现的匕首。
那把匕首明目张胆的躺在木质纹理的桌面,泛出的冷光证明它的锋利。一旁的书本歪斜,像是没有尽到遮盖它的义务。也许根本没想遮盖。
闵玧其拿起他的文件,身后便响起声音。他甚至没有听到门开关的撞响,没有听到脚步声,以及窗外吹进的刺骨寒风。哦,窗原来关上了。

“闵老师?”
这声音很静,很缓,可能带着疑问。若果真如此,那当真是好。
金泰亨的脸一点点呈现在闵玧其的视野里,一寸寸烙刻出烫黑的印记。他在笑,窗帘遮住的夜光只够照出他少半张脸。闵玧其分不太清这个笑,是否和公车上的相同。
“泰仁获救了。
太好了。
太好了。”
金泰亨的头微微昂起来,话语断断续续,声调高低不稳,像喃喃自语的吼叫。
原来你们都活得好好的。
他的笑像要把整张脸整个身体撕裂。眼睛从未离开过闵玧其的脸庞,又好像从未聚焦过。

夜色下金泰亨的眼睛过于刺眼,里面空荡荡的,两道无限度的黑洞,尽头除了痛苦的循环,什么都没有。
不能拯救,不能舍弃,不能死去。

闵玧其看着几近疯狂的金泰亨,悲凉而自责。那双眼里最后一线被救赎的渴望,无处可寻。只能滑下两行泪,利而冰冷,没有波澜。停留陷进那片阴影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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